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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娃

【茸布】花

写给史莱姆老师的漫画《花》


他们说,森林里存在真实的传说。传说大都带有虚构夸大的成分,比如有人无所不能有求必应,比如有人的皮肤是由花瓣拼凑成,比如他容颜不陨,不老不死。人们向往他又忌惮他。鼓足勇气试探了百年,非得得到一个瞎子睁眼白骨复苏的奇迹来验证不可。他从不令人失望。随着这些重获健康的人类的男性和女性走出森林,人类终于相信:只有传说不足以涵盖他,而他绝不辜负传说本身。 


魔女就是这个强大到令人生畏的传说。魔女通常聪慧,一双丹青妙手配药精之千厘,爱好行善救人,偏偏这次搞错救回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吸血鬼。小孩小时候虽然尖牙利齿,戒备心结成厚厚一层壳,也还尚且能被布加拉提用变花的戏法敲开,被他与林子里幼年失怙、受伤的小兽归为一类;谁知骨骼细弱的小动物长大后竟是变了个模样,令他无法可施。森林里起风的晚上,布加拉提有时起夜,看见初流乃强行来跟他共享同一床被,吸血鬼冰冷的手脚被如愿覆上他的体温,他全部的,倾其所有的。然而初流乃的面庞仍然苍白。于是布加拉提叹气,轻轻把脸贴上去,他在他嘴角尝到浓浓的动物血的味道,又猝不及防地被压到身下,尝到他柔软的舌尖。面对初流乃神一样闪光的、侵略的眼睛,布加拉提忽然就明白了,他当初捡回来的从来不是一只小兽,而是百兽之王,自己亦是俘虏,但也只有他拥有给他套上枷锁的能力。初流乃正蹿个头,精瘦的腰间勒出肋骨的轮廓,硌在他温热的胸前,硌得他心脏抽痛。不能吸食人血,胡萝卜汁早已经喂不饱他。布加拉提摸了一把肩后密密麻麻的牙印,拨开初流乃的额头,咬牙在自己大腿内侧划开一道口子。

初流乃毛茸茸的短发蹭在他两腿之间,他忽然有些想笑,却不是因为痒。

给他套上枷锁。

他看着小孩的眼圈和脸蛋都因着他的血短暂地红润起来。

他舍得吗?

倘若他不在了呢?



最后一个来找布加拉提治病的女孩是个哑巴,或许他配药时多添了一味香辛料,她小声说完谢谢后便辣得再也不敢来。她捎来猎人的警告和全村人的猜忌:你救人性命是为了给吸血鬼预备口粮的话,你们就一起死吧!



布加拉提送给初流乃一枚耳钉。压制得了他的力量,无法压制他肆虐生长的心。他想要拥抱他,伸手却触摸到那些他自己几百年来都无法融洽的、与人类之间无能为力的断层......那些他呕尽心血与爱去填补的露骨的伤口。伤疤它永远绵绵隐痛,仇恨早早埋下种子,可是初流乃又做错过什么?人与吸血鬼生命中都只有一天是纪念成年的日子,他捧着汁水饱满的花回来,脚步轻快,心地柔软,他不该、谁也不应该在这天收到一场大火,火里黑烟残垣,过往与期待都烧成焦炭,烧成苍茫的绝望、滔天的恨与偏执。他小时候被人丢到森林的野地里,猎人的刀尖、人类的恶意,这些都不足以杀死他,但布加拉提清楚...这场火,他将葬身其中的这场火会将他彻头彻尾地毁掉。在光亮之中,他看见他温柔出色的少年踏过灰烬而来,他的眼睛原本干净得像没沾过血...不要变得漆黑啊。去吧。初流乃,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吧。去看看春天的湖泊吧,那才是你眼里该盛放的东西。我会与你同在的......往后再也不会有大火了。



“而他又做错过什么?”



后来呢?后来乔鲁诺也忘记了他到底有没有屠村。大概是没有吧,因为那些花一直不停地在他眼眶里抽枝发芽。他只记得他曾挨个质问每个受过布加拉提恩惠的人类,他们有那么那么多,直教他走得双腿失去知觉,喉咙咳出血来。他每晚躺在床上,聆听花开花落撩动发梢,发出细碎的声音,有时它们会飞舞成人的模样,皮肤是花瓣,容颜不陨,不老不死。他捧着一颗极尽温柔的心,像捧着一个不共黄土不死心的念想,四处旅行,细心生活。可是冬天的时候,他脚踩过大雪下的枯叶骸骨,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脏就像那些他收回魔力后自然枯荣的花儿一样,一生只能开放一次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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